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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吱星光

一吱星光

 

【瓶邪】《我的族长父亲》1


 

黎簇好大儿文学

 

 

0.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老爹相处。

 

 

1.

说是老爹,他长得一点也不老。我打小就没怎么矫情地幻想过未曾谋面的爸爸的模样,毕竟吴邪这家伙都能生了孩子就不管,拍拍屁股从产床上下来便能够接着跑出去大杀四方,导致我幼小的童年里关于长辈们慈祥的面庞的概念都长在胖叔笑起来直抖的双下巴上。

所以啊,连妈都不靠谱,能指望什么虚无缥缈的爹?胖叔总语重心长地说我是我爸老来得子,一大把年纪了才得了个独苗苗,会相当记挂我的,要我长大了要孝顺他老人家。我后来新学了篇朱自清的课文,当晚便做梦,梦见我那年迈佝偻的老父亲浑身泥泞地从山沟沟爬出来,胡子头发揪成一团,穿过林雾走到我跟前,也不言语,只顾着埋头一个劲从塑料袋往外头掏橘子,放我手里要我吃。

我怀疑我老爹家财万贯,媲美比尔盖茨的那种,要不然我年轻貌美的妈怎么能跟一个糟老头子搅和在一处?

胖叔摇头,不知道在否认前者还是后者,盖上我编不下去的“我的父亲”的征文本,从我妈屋里搬出个厚厚的相册,在磨损度最高的某一页停下,摸出张相片递给了我。

 

“那年我们在塔木陀,你妈被尸蟞群追得快没命了,后来好不容易才被救下来,你潘叔给照的合影。”胖叔用手指点在每一个人脸上,很不刻意地暗示自己当年胖得珠圆玉润,和如今的褶子大不一样,“喏,你妈边上,穿连帽衫的帅哥,就是你老爹。”

 

这是张很有年头的合照,跟胖叔不同,我妈和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光长年纪不长皱纹,把越活越年轻了,每回过年他难得带我上街买新衣服,售货员小姐姐都把他当成我亲哥。他懒模懒样地靠在胖叔身上对着镜头比了个相当敷衍的手势,满头满脸都是狼狈的伤,胸口前身却放松地朝着身边人的方向打开。我想起小时候奶奶家养的猫,素日里胆小又警惕,只有对着家里人才能摆出松懈无防备的姿势。

 

连帽衫哪怕在定格的照片里也散发出不会说话的氛围,活脱脱一个非主流酷哥,帽檐挡住眼睛,装逼极了。我瞧着那人阴影里下半张脸跟我极为相似的线条轮廓,明白了胖叔是在否认后者。

 

我老爹不是个糟老头子。

 

那他肯定更不是个世界首富。

 

 

3.

我准备出门上学了。学校早读时间向来变态,立志要跟环卫工人和早点大妈争先后,大概想让学生们“走在清晨的道路上,看着他们辛勤的背影”这样的作文万金油句式显得很有真实的生活体感。吴邪以前每天会给我五块钱买早点,还要求我把牛奶盒子面包袋子保存好中午交给王盟叔叔检查,生怕我扛着不吃饭攒钱去游戏厅,弄得我同班同学一度以为黎簇家穷得要靠捡垃圾卖钱,纷纷好心地把各种瓶子罐子交给我,我靠着这一堆捐赠藏下不少零花。吴邪生了我以后脾气每年都见长,看着年轻,实际上更年期晚期,逮着我逃学钻游戏厅,当场脱了裤子扬起胳膊就打屁股,吓得路过的女同学全都惊恐地捂着眼睛尖叫着狂奔逃离。我蹬着腿又哭又嚎破口大骂吴邪你有病,你要是真怕我饿着就不能跟别的家长一样给我做顿早饭吗?吴邪眉毛一挑发出冷笑,说我怕你吃坏了进医院这都是为你健康考虑,你还跟我不领情?

我从来不跟我妈讲道理,他这个人脑子里只有接我爸回家,旁的一概不算事,要是改法条能让我爸从牢子里提前出来,他大概能扛着两大箱墨水直直冲进最高院。

我不习惯家里有人起的比我还早,吴邪在打我屁股之后,出于礼节性地反思了一段时间,竟然真的起床做早点了。可他动静太大,生怕自己做了家务没人知道似的,哐哐哐一通闹,把我从解数学题的噩梦里毫不留情催醒。我抱怨,他便从此理所应当地高卧不起。

可我爸这个人一点声都没,影子一样突然挡在我面前,变魔法一样端出了一碗面条,把还在蹑手蹑脚往桌上找五个硬币的我吓得一哆嗦。

家里多了一口人,如此事实让我难以消化。倘若非得多上一号人,加入我跟我妈“孤独”“凄惨”的单亲家庭,我宁愿吴邪牵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妹站在门口,告诉这是他外头生的二胎,这样我也能到学校跟苏万好好炫耀一把。

我不知道我爸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可能老年人都不缺觉,时刻为挎上篮子冲上第一班公交到城郊土特产市场抢青菜和土鸡蛋做准备。他干什么都没声没息的,我有时候想,如果我在家里偷偷养一只蛇,或者蜗牛,比起闷来他俩到底谁能赢。

他挡着我路,我绕不开,那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固执地递在跟前,好像这是游戏里必须打的怪,不然都过不掉关卡。我捏着书包带子,攥着手心里四个硬币——因为惊吓而从桌子边缘掉下去的一枚此刻正虎头虎脑地挨着我爸拖鞋边——昂着头说我在路上买吃的。但他和我多年以前梦里面的老头子一样,必须我接过去才肯罢休。

 

我不伸手,一方面不想把四块钱交回去,一方面确实因为对突然蹦出来的爹心怀芥蒂。吴邪,我亲妈,生我养我十几年,坑起我来尚且毫不留情,从天而降的所谓亲爹又能好到哪去?看我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想必他俩尤其志同道合,互为灵魂伴侣,在整人这件事情上大抵有惊人的默契。

 

 

4.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我明显带有防御意味的姿态,端碗的手没有再往前逼进。他抿了抿唇,收到我拒绝的信号,眼底难得地划过了一丝类似于失落的情绪。

不会吧。

我努力装作面不改色,心里却早惊涛骇浪。

我这个老爹,据说很有一套本事,瞎子叔那样横行霸道、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拽人都对我老爹嘴上留三分。原谅我中学生的生活单调乏味,见识不到大场面,从认亲到现在没能发掘到他任何长处,吴邪还惯他惯得很,平时对我抠抠搜搜,在男人身上却很舍得大手笔花钱。我嫉妒地看着他身上的名牌白T,相当不满他分走了吴邪对我为数不多的关注,眼下我更怕他一言不合去跟吴邪告我的状,说我欺负了他,然后把我可怜的私房钱全端了。

你别做这可怜模样给我看,我不是吴邪,不吃这套的。

我大脑飞飞速运转,戒备地跟他说。

我妈他天真,你哄得了他,哄不了我。

坦白说,我对这个爹没感情,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吴邪带任何人回来对我而言都没区别。吴邪独自养我,虽然也没怎么养好,我俩平时还老干架,但我心里坚定地要站在吴邪这头,不能轻易被别人收买。

胖叔总说我自以为在动脑子的时候表情像极了吴邪年轻的样子,像个从窝里跌跌撞撞爬出来,冲主人龇牙咧嘴的小奶狗崽儿。我便宜爹盯着我看了好久,愣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被我说了很伤心的狠话,却不知道反驳,干巴巴站在那儿,一会吴邪要是出来看见肯定又要大惊小怪地心疼上了。

我瞅着墙上的挂钟,左摇右晃,试图绕过面条冲刺到玄关。他并没有做出阻拦,而是慢慢地蹲下去,把掉落到脚边的硬币捡起。

 

 

我不会告诉吴邪的。

 

他把一块钱放在我手心,重新递过碗,难得多说了几个字。

 

 

 

5.

我打着饱嗝坐在苏万边上,撑得想趴在书桌上补觉都弯不下来腰。

苏万惊奇于我提前吃饱了肚子再来上学,问我是不是中午没钱去开黑了。我洋洋得意地从兜里抓出来一把硬币,说我在家里吃的,这次一口气攒五块呢。

我在占便宜这件事情上向来不大讲尊严,这一品格特质叫我太奶奶一度怀疑我其实是吴邪跟隔壁老王生的,她老人家还私下把吴邪教训一顿,说不能因为怕媳妇丑就不往家里带。苏万听我讲完前因后果,呆呆地任由我霸道地抽走他的作业本copy,挪着板凳挨近几分,观察我脸色说:“我怎么觉得,你后爸在讨好你啊。”

我后爸,对,我在苏万面前一直这么叫他。苏万起初不大愿意跟着我这么叫,总害怕被吴邪听见了要挨揍。可是我坚决不改口,时间久了,他便顺嘴跟着吆喝上。我边熟练地抄写各种看不懂的公式边惊悚地瞪他,骂你能不能别大早上地讲鬼故事,那黑户现在指不定怎么琢磨把吴邪忽悠得头晕目眩,然后将吴山居占为己有,把我扫地出门呢。

你家那破铺子值几个钱?

富三代同学鄙夷极了。

这个问题你不懂。我故作高深地啧啧。

苏万比我幸运得多,打小父母齐全,瞎子叔虽然总失踪,但每次一回来都会给苏万带一口袋宝贝。花叔把他当眼珠子疼,将好好的男孩子娇惯得细皮嫩肉,全看不出解家人的雷厉风行。吴邪就没花叔靠谱,总觉得我是个放在野外也能自己长好的狼崽,时不时记得回来添把粮食就能养大,我哼哧哼哧自己争气长到现在,个中心酸哪是苏万这种幸福家庭的小孩可以理解的。

那你也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了。苏万给我传纸条。张叔蛮疼你的,这么多年不见面,难免不熟悉,好歹是你血缘亲人,往后又要一块生活,你总不能老硬脖子。

苏万是成绩意义上的好学生,违反上课纪律的事他照干不误。纸条上的张叔被他涂了又画,一会张伯伯一会张叔叔一会张爷爷。我照样听不懂数学课,吴邪的学霸脑子半点没遗传给我,托着腮看黑板,眼睛也不看地在纸条上龙飞凤舞——“一碗面条而已,这就叫好了?你可真好收买。”

不过面条味道确实不错,比吴邪手艺好太多,要不然我也不能吃撑。但我嗦面条时,却想到我六岁生日的事。

据后来胖叔补充背景,那年风雨如晦,九门和汪家的激烈对抗白炽化,吴邪把我丢在长沙盘口给二爷爷照顾,自己闯在外头几乎大半年不见人影。我想他想得紧,二爷爷每天都哄我吴邪等我过生日那天一定会回来,还要给我做长寿面。我掰着手指数日子,提前七八天就搬着椅子等在巷口,告诉我所有玩伴我妈要回来看我,结果生日那天凌晨都过了,吴邪都没回来。我绷着脸去睡觉,二爷爷奶奶太奶奶生怕我闹情绪,想着法让我高兴,可我没闹,关上卧室门钻进被子里一个人安安静静,闭上眼硬睡。我那时候不能亲身感受更加复杂的情感,只单纯地懊恼自己在玩伴面前吹破了牛皮,明儿遇见了没人面子。可我清晨被尿胀醒,瑟瑟发抖去放水,却意外地闻见热腾腾的味道,而吴邪一身风土,脏兮兮的外套都没脱,鞋子裤子上全是泥巴,一脸青胡茬,额头颧骨横七竖八贴着蜈蚣似的创口贴,站在灶台边狼狈又尴尬地看着我。

他紧赶慢赶冒着风险回来,呆不到三个小时又要走,倘若我中间没突发奇想地出来撒尿,他大概会只留一坨烂面条给我。吴邪厨艺差极了,偏还好意思眼巴巴地等我给好评,我扒着碗嚼着没熟透的鸡肉,瞅着他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脸,憋了半天没句话,张嘴竟然先哇哇地哭了出来。

据奶奶回忆,那天长辈被动静吓来了厨房,第一眼就看见我在吴邪怀里撒泼,搂着人家脖子不撒手,一连声怪他把面条烧咸了。吴邪一手托着我的屁股,一手揉着我发顶,任由我把他里头的毛衣领子哭得看不出形,沉默了好久才叹了句———

 

你这孩子。

 

 

6.

所以那哑巴懂什么?我跟吴邪血缘相连,平时再互相不对付,这么些年也是我们俩相互扶持着过来的。

他以为,给我补一碗面条就能把这些空白填上?

这不是扯么?

 

足球在脚尖和膝盖间颠来颠去,我插着口袋眼睛随着球一上一下,嘴里兀自唠叨。苏万搂着英语书,想要趁体育课就把课文背完,忍不住打岔:“鸭梨,我知道你心里有障碍,你也用不着这么找理由,强迫症一样地说服自己吧?”

 

哈?

我就早上提了一嘴,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在说呢,

 

苏万撸起袖子,露出一块看上去就很硬核的机械表。

 

而且啊,你后爸回来这大半个月,你每天都重复这一套。他不容置疑,好像只要我有所反驳,他就能大手笔地原地召唤大道寺知世家的隐形摄像团队,原地调取我的监控录像。

 

也是,这些日子我不大乐意回家,总觉得自己的领地被陌生人掺了一脚,能在外头多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哪怕被老师留堂写作业也是好的。吴邪从来不管我心里闹什么别扭,他只会甩出一本房产证和一个户口本,告诉我第一我住的是他的房子,我没得选,第二我们仨现在在一个户上,不管我接不接受,法律已经认定咱几个是一家人了。我要么乖乖老实听话接受现状,要么收拾收拾书包出去住校。学校管的严,晚上没网没电,早上更没有五块钱。

我则躺在沙发上,嫌弃地用脚后跟把户口本顺着茶几踢回去,说得了,他身份证都是假的,你俩这叫非法同居。

苏万就劝我:你这么想,你妈带回来的人好歹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不比你妈带回来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强?

我恨铁不成钢地敲他一脑壳:你懂个啥?吴邪要是谈了新男朋友,他多少出于愧疚心理还会补偿我,对方也得对我客气点。可这呢?你知不知道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

苏万道,那你就多想了,你后爸可不像舍得揍你的样。

是,我们正在摸索着建立的父子关系虽然脆弱又敏感,但还不至于到这地步。我老爹一副经历了很长的人生吃了很多苦的范,相当懂的珍惜当下,哪怕他可能不太能接受自己多了个便宜儿子,也尽职尽责地试图对我好。

 

我当然知道他不太能接受。

 

不然为啥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站在那冷着脸瞧着我,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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