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吱星光

社畜躺尸,鸽王冠军

他来听我的演唱会12

五十六

对于中野晴美小姐而言,只要睁开眼看见阳光以固定角度洒进卧室里,那这就是一个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大区别的早上。

不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门铃声响起来穿过门廊清脆地传达过来的时候,晴美一改在被窝里废柴躺尸还要回笼觉睡上个三天三夜架势麻溜地掀开被子蹬蹬蹬踩着拖鞋一路小跑出了卧室去开门。

我说什么来着?!昨天晚上做梦梦见票到了,还梦见Cheri大大从花道上面走下来在我面前弹吉他来着果然今天有好事!!晴美心情激动到抓起一盒小饼干送走帅气的快递员,关上门站在玄关口就迫不及待三两下把外包装拆了个干净,闭上眼睛重新许了一遍愿再颤抖着手把票拿出来,小心翼翼睁开眼瞄过去——

嗷啊啊啊啊啊!!!!

上午九点四十八分,东京某公寓楼一披头散发女子发出一声哭嚎甩掉拖鞋扑回卧室跳到床上踩着枕头疯狂甩头扭腰抽搐式蹦迪。

拜Dion得永生真的是饭圈真理啊比拜爷爷还有用!!毕竟是我圈传说中十几年定海神针般独占神席的大佬,连续三天混在汹涌的大部队里在Dino大大的主页下面蹭欧气果然有用,盼什么来什么开出来的黄金席位简直24k纯金闪瞎眼!晴美乐呵呵傻笑着对着票亲了几大口翻身抓过充电的手机就要跟她的小姐妹炫耀。

Dino真邪教。她一定要用自己的亲身体会说服小姐妹。毒唯又怎么样啦,能保佑中神席这么开挂又实用的技能还不足以洗白那些黑历史么,虽说太太向来嚣张任性独来独这点抹黑也从来看不上眼。

但是小鹿鹿鹿鹿的ID闪了好久才勉强登上界面,还半天卡在空白页上什么新闻都出不来。

啊咧?网又崩了?人在急切需要用炫耀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时总会遭受一些老天爷设置的阻挠。晴美没着急,反正她已经收到门票还开出来神席人生已经圆满登顶不在乎等这么几分钟,并且心胸宽广愿意大度地原谅老天爷这点程度的恶作剧。晴美乐颠颠地让网页后台运作,自己调出来line群组看看昨晚有没有楼可以让自己爬一爬。

说来她们这个群组有个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列表里面藏有一个圈中瑰宝然但是万年潜水的Dino大大。

Dino是向来不稀罕和饭圈其他人有什么交集的,整一个大写的同担据否还加粗标红那种,要是为了勾搭他而在留言区吹Cheri吹过头了说不定隔天就会发现自己被拖入大大黑名单了。而这片净土怕是Dino加入的唯一一个小圈子了。当然这个群组绝对不是和先前那个炮灰一样因为吹Cheri聚集的,全是依靠着当年一起取得手撕倒贴小野模战役胜利的革命友谊。十几个姑娘那一天打开首页的时候被Dino大杀四方骂人不带重复字眼的身影迷得欲仙欲死,嗷嗷叫着眨着星星眼自发跟在后边当键盘侠跟Dino默契打配合。小迷妹们都是爽快的不缠人的性格,胜利过后瞬间交换了联系方式还试探着问Dino来不来一起玩。也不知道哪一点戳中了太太一颗下凡体验民生的心大概是因为萌,当然也不排除骂人骂到三观契合的可能性,Dino大大纡尊降贵加入了小团体。虽然不说话也不参加线下面基,躲在小角落常年处于掉线状态,但是晴美她们看见这个账号ID就有种莫名爆表的安全感——毕竟是被风向标大佬罩着的人了。

嘛,如果这个小秘密被其他群的小姐妹知道了估计又要来diss自己——干什么不好非要跟那个饭圈警察混哦——一定是这样的句子,都不带拐弯的。

没有楼可以爬,甚至连个说早安的人都没有。

晴美上下滑动了屏幕,群里面安安静静的好像都没起床。奇了怪了网这么不好么?另一头网页依旧卡在那里半天刷不出来,检查一下发现网速是正常的。那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大新闻?首相又倒台了?晴美撇撇嘴,退出来私信小姐妹,把神席后边加了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感叹号以传达自己心情之高昂。

但是半晌那头还是没有回复,安静得仿佛今天起进入了什么科幻世界人类都不再使用网络通讯一般。

喂喂喂再不来个什么人我都没兴致了好么?晴美的热情以指数倍下降,没有人回应的感受简直痛彻心扉。正在她打算发牢骚的时候网络忽然顺畅,群组刷出来了一条消息。

【Cheri恋爱了】

ID小鱼鱼鱼鱼。

晴美懵了一下,趴在床上时间有点长,猛不丁看见这样的消息蹦出来刺激着视觉神经居然有点贫血症状。

不是瞎写的么C.....虽然觉得有恶作剧开玩笑的成分,不知道为何,晴美的手发着抖。他飞快切换界面想看新闻确认但是那头还是无休止的显示加载中。句子还没有输入完全,那边又一条消息蹦出来。

像是死神讯息一样。

如果说上一条纵然让她眼冒金光但还可以努力说服自己爱豆恋爱了也不是大事他都这个年纪了多个人照顾他,这一条消息直接让她大脑充血眼睛发黑耳边嗡鸣到可以怀疑世界真假然后打自己一耳光确认是不是还没睡醒了。

【相手是堂本光一】

小鱼鱼鱼鱼说。

她大概也是被吓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因为伴随着这条消息没平常一样的俏皮表情,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冷静叙述事实的情绪仿佛置身事外丝毫未受波动。

 

五十七

假使今天是世界末日,社交网站是会被刷爆遗言,还是冷清得被忘记有这么个媒介存在。

这一天大概也和世界末日差不了多少了。当黑白的照片配上加粗的大标题发布在各大新闻网站上,如果有人进行信息监控的话会发现不同于一般新闻爆料的一瞬间被点燃流量,这条消息传播中间反而产生了一小段空白的迟滞。

骗人的吧?

实在不是群众冷漠或者心理素质强大没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样有违人惯性印象的新闻出现时大脑当真反应不过来的。懵,好像天都翻了。明明是晴空万里,却忍不住去怀疑自己早上睁眼这一步是不是什么错误的打开方式。开玩笑吧?Cheri和堂本光一??那个不和闹了十几年关系僵化如同仇敌的国籍为日本的音乐人和座长?你们真的不是什么双胞胎或者长得很像的人?

或者新闻换做Cheri与堂本光一同时爱上一个女人,十几年来的不和延续至今日关系最终演化成情敌,我们也都是好洗吸收消化的啊。

结果他俩陡然从仇人变成互相看对眼了?

可就是把那张黑白照盯出洞来,但凡是个本土居住五年以上的国民都不能否认照片里那两张熟悉的脸是本人的事实。着实太有辨识力了,Cheri的独特气质打扮还有堂本光一那放眼全国都找不到第二个的漂亮的侧脸。哪怕光线不足,画面再折合一下两人的行程就基本上锤了这一地下恋情。

很荒唐,十几年里两个人连同台演出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名字排在一起都能引起议论热潮仿佛哪里都不自在。可这样的两个人挽着手低头说话并肩而行出现在杂志大页时,画面出人意料的和谐美好。

到底是谁疯了?

空白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然,再这么诡异的沉默下去文春杂都要怀疑自己捕捉到的新闻到底是不是有价值了。暂停键被骤然解除一般,紧随之而来的是大规模的网络瘫痪,铺天盖地的信息流逼得技术部人员收到上司短信电话通知后顾不得早饭一路从电车站小跑到岗位维护程序。移动设备能够刷出来正常的新闻时,街上,便利店,电车站,红绿灯下,一个尖叫声控制不住突兀响起。旁边人疑惑地稍微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找到是哪个不懂礼貌的人瞄一眼手机震动显示的实时头条新闻,动用大脑语言功能提取几个显眼的信息后都震惊到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要干嘛来着。看见这样的消息不疯就算了,尖叫一声算什么。有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惨白着脸从电车站小跑着出来往学校反方向走冲进最近的711;也有化着精致妆容的职业女性一双高跟鞋踩得虎虎生风撩开一家早餐店门帘就要老板开电视;男饭就更彪悍了,文质彬彬打领带的上班族认出是Cheri后就不愿意上班一心要转头回家冷静疗伤,奈何人潮汹涌被硬生生挤进车厢内,人挨人背贴背二十好几的大小伙边被挤成一个扭曲的姿势边哭得跟个娘们似的,反反复复念叨着既然可以喜欢男人为什么不喜欢我,呢眼泪鼻涕把面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肩膀糊的乱七八糟俨然是受了什么常人不能理解的情伤。书报摊也有好几天不出门不清楚事儿的宅男被外力从写真杂志面前强势推开一脸懵地看着几个女生抢占了位置直奔文春杂,翻开几页之后也不知道看了什么要命东西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反复念叨不可能不可能。嘴上说着安慰下一秒又抱在一块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嚎到没边,弄得店长吓得够呛赶忙过来直问出了什么事。

这还算好的,还有的店里一伙人合看完一本杂后没来得及痛苦却彼此发现分享一本书的对方分别是堂本光一和Cheri的饭,那是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揪头发揍人的。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小淑女见了对家仇人变脸变得无比凶残狰狞,激动处还能上脚踹俨然是个小太妹。

早说Cheri不是什么正经人自己歌卖不出去倒贴我们光一算什么?!卖屁股卖到对头家来了要不要脸?!

你特么傻逼么也不看看堂本光一那心机样死皮赖脸缠着我家是你们吧?!自己弯的不老老实实当个深柜赚钱祸害别人还骗他Cheri开房怎么不要点脸?!

哟还觉得你家Cheri冰清玉洁啊小天使什么的别恶心人了早就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垃圾哦!我们光一一时犯浑给你们个脸就不错了真能拿乔还自己找人拍新闻他吧?!说不定上次合作舞台就动心眼勾引他了!!

饭随爱豆真有理了堂本光一犯贱你们也犯贱!Cheri家里有钱有势有背景还有爷爷护着谁稀罕看的上他了?都快四十的欧桑了还一天到晚草王子人设恶不恶心低不低俗你家想攀高枝也不要这么明显吧?!

如此这般,店里面大街上这样的公众场合就骂成这样,网络上面根本好不到哪儿去。多了一个手机屏幕的保障,礼义廉耻这些道德束缚能完全被抛弃到脑后去。路人凑热闹惊恐表示见证历史还有大神蛛丝马迹分析事实真相,技术分析贴一个接一个刷上热搜就算了,堂本光一饭和Cheri饭根本顾不得这么多。惊恐的事实砸下来两边是谁也不认谁,来不及确认真实性就互相泼脏水辱骂。

双方事务所与经纪人都还没有出面发声。据说大批媒记已经疯狂围堵帝剧事务所录音室以及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的据说很靠谱的Cheri的私人住宅。可是这一刻确认事实都没那么必要了,那样亲密的表情做不了假,哪怕这个事实听上去如此的惊世骇俗,那份眉眼间的温柔将这段地下关系的性质定义得无比清晰。

很扎眼,看见心里最在乎的神一般的男人一改素日冷心冷面的模样如此珍而重之地牵起另一个人的手,如此无所畏惧。

是谁都好啊,为什么偏偏是对家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来到底是谁在做戏,把全世界欺骗得如此狼狈。

 

 

满头是汗的男人来不及摘下帽子直接抢下了他的手机。

别看了!他匆匆忙忙,说话的气息都不甚平稳。

冈田准一来的速度很快,比起娱记无头苍蝇式的围堵他狠准稳地在家里找到了Cheri。不知道他是从事务所得到的消息还是自己看新闻知晓的,看这慌慌张张的样子路上怕也闯了不少红灯。事实证明自己的直觉很对,Cheri没在录音室也没有乱逛,安安静静地缩在家中角落里像是某种幼兽。准一用备用钥匙打开玄关门进来后又立即反锁住,果然看见那个人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也没扎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手机出神,便三步作两冲过去劈手夺下来。

并且干脆利落关机。

兴许是大早上被这样的消息冲击到情绪长时间处于激动紧绷状态,准一的声音竟都有些撕裂。被关机的手机屏幕息黑下去之前还留有污言秽语的残影。

怕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了。本应当处在风暴中心的那人却抬起头来,一如平常弯起好看的眉眼对他惊慌失措的过激反应报以微微一笑,仿佛一门之隔的外边并没有降临狂风暴雨,依旧是十几年来不曾变过的艳阳天。

只是那张脸惨白没有无血色,丝毫没有说服力便是。

 

五十八

也不知道总务处的人每天都拿着工资干什么吃的,再不修理一下放任空调这么吹下去全公司都得病倒了。到时候病毒一传十十传百小半个娱乐圈都关进病房治感冒你负责?记忆里长濑每次回来一趟都会这么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多管闲事,还致力于建议在大厅门口提供外套租借服务,感觉空调太过强劲的能来找件衣服穿绝对有利于减少病假频率。不给他分配个后勤部部长的职务都对不起他这颗赤诚的老妈子心——在他这么夸饰下事务所的温度差不多能和南北极划个等号。

而只有胳膊搭在金属制的扶手上时才当真能亲身清晰具象地感受到什么是刺痛皮肤的冰冷。就那一小片皮肤,却和利刃一般能割开血肉的疼。或许长濑的形容也没有那么夸张。堂本光一听着寂静室内传来的唯一的空调制冷气运作声忽然这么想到。

全世界都知道出事了,包括这个生他养他的娘家事务所。不光是外头的网络媒体炸开锅,就是同公司的工作人员与前后辈也都废了几乎这辈子的精神专注力克制自己把震惊、八卦等多余的不该出现在工作场合的废料情绪扔进垃圾桶重新捡回职业精神。堂本光一的统筹经纪人白波濑已经在办公室拍着桌子暴躁地咆哮整一个小时,要不是堂本光一直接被社长叫去顶层谈话他怕不是被逼得能把所有耐心抛到脑袋后头揪着这个混蛋的领子揍上一拳。堂本光一近几天所有的工作安排都被事务所强行暂停,团队公关处理人员在走廊上小跑着开会又散会,手机电话一刻不能闲地循环播报铃声一般,不知道已经跟各大周刊杂通过多少个电话达成多少缓冲协定了。事务所外头也加派了安保,把汹涌而来探听新闻后续的记者勉强拒之门外,不少内部员工甚至是走后门才勉强挤进公司打卡。其他同事也都低着头绕着这一充满危险气息的楼层走,努力让自己免于承受高层的怒火迁移。

都是在这个圈子尽淫的老人,自己艺人和别家艺人闹出来的事简直都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再怎么轰动都能公事公办走流程——该公关公关,该洗白洗白,该辞退辞退,该封杀封杀。看得多了人也都懒得调动多余情绪去操心八卦,能在外边掀起狂风骤雨的新闻在他们这里和流水线上的一个零部件也没什么不一样。纵使他们自信已经有了如此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万万没见过这个玩法的啊!堂本光一在事务所那是多高的前辈级别,严谨自律不说,还是出了名的低投入高回报,工作和生活都是后辈敬仰学习的典范。地下恋情曝光是小事,反正都这个年纪了,比他小不少的后辈绯闻都是以一周换仨女友的频率刷偶尔还能np。关键其他人大不了交往一个女爱豆了事,您这个相手就太可怕了——同性,死对头公司家那位,圈内地位高,不和十几年,还有一帮闻名遐迩的战斗力以一当十的人间精品饭。按照圈里面历代总结的经验教训看随便挑哪一点都是死罪级别,基本上这辈子就告别演艺生涯回家养老了。就算不被雪藏事业也基本上没出头的指望。您到好,十几年洁身自好一朝叛逆占齐全了。

........可是啊.....Cheri桑....很漂亮啊不是吗?.....

人民群众的八卦之魂是不可毁灭的。纵然事务所高层都震怒了,公司上下全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据传闻Cheri的经纪人还打了电话过来跟白波濑先生吵得翻天覆地,底下人大气不敢出。可是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后辈越忍不住说真心话,一个人犹犹豫豫小声开了个头,发表了具有公司纲领性方向错误的不恰当迷弟言论。周边人投来诡异的关注目光,但是这一莫名的开关被打开后接下来就刹不住车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光一桑这是怎么做到把Cheri追到手的啊这是我心中的白莲花啊!

讲道理,到现在为止,光一桑对象的颜值气质才华能力性格秒杀了全事务所的绯闻对象....

赞同!

赞同!

靠为什么打个游戏当个死宅就能泡到Cheri啊嫉妒使我丑陋....我打游戏技术也不错啊!

傻孩子,人家那是刷脸,你就算不嫉妒也很丑陋.....身边的同时瞥见上司走过来更加压低了音量拍拍小宅男的肩膀帮他面对赤裸的现实然后抱着自己的东西哧溜走人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一道门,隔开了走廊来往匆忙的脚步,和外界的狂风暴雨。如此慌乱失序的情况里,两个人还能够单独呆在没有旁人的空间里面对峙。

一反所谓高层的激动情绪,社长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坐在桌对面转椅上的人没有任何失措的表现,就这么安静地等对方开口。五步之遥外穿着职业裙装的女性却明显按压着滔天的怒火,环抱着胸口,涂抹着鲜红色的指甲深深嵌进胳膊的皮肉里。

他们中间只隔着这么一份声情并茂的杂志报道。

“不打算解释点什么?”许久的沉默里,景子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呼吸里有掩饰不住的急促,说起话来那股尖酸刻薄和冷漠还是一如既往带着身居上位者的傲慢,哪怕如今身处于如此被动的境遇。她是气急了,在家中收到下属汇报时当场头脑晕眩直接往电视机屏幕砸了一个水杯,怒吼着让白波濑把堂本光一叫来事务所。很多年没有这么慌张愤怒过了,这种熟悉的后背发麻的感觉。堂本光一是她盯着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是事务所的骄傲,是优等生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天才。后辈人才可以慢慢找,但是二十年来培养出来一个足够与对手公司抗衡的堂本光一耗尽了多少心血,这样的符号标志根本无法复制。心血毁了,堆砌维护的神坛以肉眼可见速度崩塌着砖石碎瓦。她以为她一手看大的孩子在漫长岁月里已经放下了成见,却没想措手不及的今天回击了自己一记如此响亮的耳光。

“是真的。”堂本光一抬起眼睑,直视社长凌厉的眼睛丝毫没有躲闪的打算,也没有为自己找借口逃避责任的觉悟,仿佛自己认下的不过是件无关痛痒的小错误,是回去写个检讨书就能够了结的事。

“我们在一起了,我追的他。”堂本光一干脆利落斩断退路,把责任一手包揽,“他来见我也是在我工作结束之后,不算耽误日程。”

都这个档口了,他还认真地解释了这个重要程度小到不值一提的的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景子踩着高跟鞋走到桌边,低头俯视着面前英气精致的脸。或许是真的站在边上看得时间太长了,成长带来的点滴变化她自己居然一无所觉。回想起来好像昨天的堂本光一还是那个清秀文静的如同女孩子一样的青涩少年,而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悄悄地褪去所有的幼稚,雕刻出来成熟的轮廓。

唯有那一双澄澈的眼睛。

只是已经不再有初见到自己时童稚而单纯的信任了。

“什么计划?”堂本光一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没有被社长的气势所逼压到,几根散发垂在眼前,仿佛狼在丛后窥探的危险的眼神。

景子直视着他的眼睛。她不说话,办公室内又安静得只剩下冷气机孤独的运作声。没人知道在这样的静谧的交谈里社长获得了怎样的情报祭奠了怎样的情绪。仿佛凝固的时光里,一室之外世界还在混乱着。在奢侈的安静中,她半晌头转过去,望向桌边突兀存在的切页。

鲜红的指甲划过Cheri的脸,不出意外的感受到堂本光一镇定自若外壳下那一秒中短暂凝滞的呼吸。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舍得对你做什么?”景子微微眯起眼睛。

堂本光一视线从哪鲜红的指甲上离开,眸色微沉。

下一秒,那只手抓起了杂志猛地摔在堂本光一的脸上。

哗啦啦.....

来到办公室之前本就充当出气筒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杂志彻底被弄得散乱,纸张散乱飘扬开来如同雪片。堂本光一被扇到偏过一边的右脸显现出来清晰的红印。

头发也散乱下来,遮住了眼睛和额头。

地下,惊心夺目标题文字好像能够漂浮起来交错舞蹈。耳边在嗡鸣,景子用的力气不小,不然一本厚度客观的杂志也不至于被扇到解体。堂本光一用了几秒时间克服了短暂的晕眩,抬手轻轻擦了一下渗血的嘴角,转过头,抬眼,果然看见了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的显露出来暴虐倾向的女人的面孔。

多么熟悉。

“去分手,跟他断干净,只要不是他,五年之内你要找谁恋爱找谁结婚我都可以允许。”景子的声音在发抖,不知道是怒火到极致,还是良心未泯看见面前这张狼狈的脸有些心疼。“我是在通知你,事务所会给你开记者会,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

“不可能。”纵使遭到了粗暴的对待,堂本光一也没有一点儿畏惧。右脸的胀痛很清晰,但不足以使自己思维混乱。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这点蚂蚁咬伤根本排不上名次。

“我从没抱有事务所同意我公开的幻想过,所以之前都是地下交往。”他的嗓音有些低哑,“这次被曝光是我的责任,我能做好一切被事务所惩罚的准备。如果你们认为我有损事务所和前后辈利益,封杀雪藏都可以。但分手,不可能。”

“雪藏?!”景子听了这个词激动到声音变调,她伸手箍住堂本光一的下颔强迫与之对视,鲜红的手指甲在他脸侧骨刻下清晰的痕迹。“事务所培养你投入了多少!雪藏?!你说的轻巧!”

怎么可能同意?堂本光一是她的心血,要换做别人她早就当成废棋子丢开任其自生自灭。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是用全事务所上下找不到第二份的死约拴住的人。这是她人生中的成功,决不能够允许他成为败笔。

而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温度低到能寒到心底,恍然间都怀疑握住自己手腕的是不是个活人。

堂本光一拉下了女人发疯的手。

“我还。”他嘲讽地勾起唇角,“欠事务所的我都还。问我计划什么是吗?那份合同,那份你逼着我欠下的合同,不就是你亲手交给我的计划书么?”

女人的瞳孔皱缩。

他松开手,人靠进了座椅里。

“该算算帐了不是么?这些年,公司从我身上榨取的,和当年我欠下的。”堂本光一微微转动了一下椅子,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眼神从桌子移到沙发又落回茶杯。“该让我带的人我带了,现在都各自独立开舞台也算尽心尽力帮公司培养了人才,该演出赚的钱我也一笔一笔记下来了,事到如今,我要是真的一点后路都没有,哪有什么资格再回去见他。”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自己是怎样抱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孤身走过大雨磅礴的街巷,浑身湿漉漉地走到这个办公室门口,告诉这个女人,我答应,我签。

那时候的办公室才是真的冷,不是现如今一个冷气机可以媲美的。冷到把你所有的希望都掐灭,摁死在无边的水牢里。你是谁,你为什么错了,不重要的,没人在乎的。

咖啡馆见面那次他告诉长濑,他什么过分的手段都见过了。

过分到,一个人的存在都可以彻底抹杀的程度。连带着那些属于人类的美好情感都封存在利益集团的阴影下,从此活成另外一个人的面貌,永远消失在所爱之人的生命里。

你不存在,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那天他边写下自己的名字,边听坐在对面的女人含着似有似无笑意如此说。

“你威胁我?”比当年苍老了许多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激动到浑身发抖,“光一,趁我现在还想保住你回去呆家里冷静冷静清醒清醒!公关方面你别管,手机交给白波濑。念旧情我不会对你如何,可你仔细了,要是逆着我的安排,我不保证不会对堂本刚做出什么让你这辈子都不原谅我的事。”

堂本刚。

时隔多年,出现在了和平共处两人对话中的名字。那么陌生,却又刻在骨头里的密码一样,一旦提及,汹涌的记忆如无边的浪潮席卷逼迫得人窒息。

景子看着面前紧咬下唇的男人耻笑一声,恢复了冷静自持的刚练女性模样,昂首走向门口,摁下把手去和下属交接工作。

不过是历史重演,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你们,总是这么愚蠢而盲目地自信,自以为能够拥有任性的资本。说到底,不过都是用的顺手的棋子罢了。

棋子不需要有多余的累赘的情感。

 

五十九

十五年了。

走出办公室前,她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了这样一声低语。

她转头,不知何时,堂本光一已经从转椅上起身,捡起一张散落在地上纸张。他背对着自己,手指轻轻拂过黑白照上Cheri浅笑着面容。

白炽灯照在他肌肉线条流畅的背部,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在舅舅那里见到十几岁的光一时他还很纤瘦,也是穿着白色的衬衫,害羞的不知道该叫姐姐还是阿姨。搭话时的关西腔总让自己忍不住发笑,但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睛时又觉得自己没教养了。

我啊,在拓郎桑那儿遇见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男生哦,你猜是谁?

当年的小光一被询问到课业时,还会这么亲密地与自己说话。心思简单纯粹,毫无防备。

十五年了啊,景子暗下眼睛,关上了沉重的房门,将白炽灯光堵死在了冰冷的社长室。

 

六十

你在哪里?

我有话跟你说。

事务所外边的记者围堵到深夜也不肯离去,大有打地铺守不到当事人不罢休的架势。毕竟多少年难逢一个大新闻,事关饭碗和升值加薪,这么大块肥肉谁不想来蹭点油水。网络上面的议论已经出现了很多个版本,毕竟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突兀地在一起了怎么都透着诡异让人想不通。堂本光一和Cheri的饭的撕逼从大早上到现在就没停歇过,开始围观还挺好玩,后来骂来骂去也没啥意思,中途还莫名其妙的一堆Cheri饭齐刷刷艾特一个叫Dino的人要太太帮忙反击敌军。

谁是Dino?一路人问。

哦,Cheri的大饭,出了名的脾气暴躁毒的不行。接收了科普的路人来帮忙解释。之前科普的妹子是堂本光一的大饭,给附赠了好几个G的Dino黑历史大礼包。

对,就是这个臭不要脸的Cheri家饭,饭跟正主一样没皮没脸没节操。ID“我光世界第一帅”如此奋力想要把路人拉入阵营。

那倒怪事了,这么毒的话出了这种事居然如此冷静的么?

比起无聊的撕逼,技术流分析贴更加走红。有猜因为合作舞台互相欣赏然后逐渐交往的,有猜两家事务所实际上背后有不可告人的交易要搞大事放这俩人的烟雾弹来着,有很干脆利落。直接猜是长濑智也拉皮条的。

然后第三条理由目前高居榜首,投票排名第一位。

两个人共同的亲友啊,很容易就喝个小酒拉个小手。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堂本光一部队和Cheri亲卫转移方向开始把babe骂了个底朝天。

他妈的就你事多就你能混交际好了不起吗傻逼啊带我家xx跟隔壁见面自己浪别带坏我家求求你。

如此这般。

而背锅侠长濑此刻正开车等在后门口,绕过记者视线小心翼翼等堂本光一从事务所出来。

没有让他等多久,不到五分钟戴着帽子的人如同鬼魅般穿过黑夜走到了车边。

他在社长办公室呆了一整天,景子也没有再回来跟他说话。楼下还在吵嚷喧闹,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想了些什么。

“你们真是要搞大事么吓死我算了!”长濑也顾不得多说,摇下车窗丢过去一个崭新的手机。 “卡是我以前用过的,Cheri有我号码,你直接联系就行。”亲友闹出来这样的事情他其实是想幸灾乐祸一下的。看你平时对这些俗世置身事外弄得多清心寡欲似的,摊上了不还跟我们这些凡人一个样?但是堂本光一脸上的疲惫太过明显,自己也就按捺住胡闹的心。

“嗯。”

“喂你就这么走了?”只被当作跑腿的长濑看见堂本光一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打算转身走忙叫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减小了音量。“你要去哪我送你呗,你那车也太招眼出去肯定被堵。”

长濑的考虑还是很周全的,果然这话让低头边发短信边走的堂本光一停下了脚步,转头打量了自己。

然后十分钟长濑就攥着法拉利钥匙站在拉风的跑车面前望着自己的车走着赛车路线利落的离开后门。

 

没有回信。

堂本光一打开了一边的窗户,夜风顺着玻璃划在脸上,副驾座也没有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微微笑着。他第一次觉得走没有堵车的公路上是件如此寂寞的事情。耳边的忙音断掉后的机械女声是他唯一听见的人类的语言。

他想明白了什么?面对着冰冷的办公室,一个人,回顾了这十五年煎熬的每一个白天黑夜。事实没法逃避,这是他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倒计时的沙漏。

车子停在楼下,他小跑进这栋公寓楼,盯着电梯楼层的倒数愈来愈近。

我有话告诉你,关于这十五年的空白,关于这些我欠你的,我的懦弱。

叮。电梯门开了。

堂本光一几乎是挤着电梯门出来的,熟门熟路到门前,却发现门廊大开,玄关处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下意识攥紧了早已经握到汗湿的手机。

是冈田准一。他认得这个人,从很早的时候到现在。大概是命运,不然自己也不会每一个生命的重要时刻都会有这么一个人不期而至。

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不是不礼貌,而是这个男人转头看着自己缓缓说出一句话,就足以使自己五雷轰顶。

 

Cheri失踪了。对面的男人唇齿开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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