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吱星光

社畜躺尸,鸽王冠军

他来听我的演唱会17

七十五
如果说Cheri这辈子有羡慕过什么人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静香姐姐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做了一个如此稀奇古怪的梦,或许是因为车载音响里传来的熟悉的女性的优美歌声的缘故。堵车的路上车也开得停停走走摇摇晃晃,加上外边的阴雨天气对缺乏睡眠的艺人而言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补觉环境。
    额头长时间抵靠在玻璃上致使眉心被压出来一小块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扎眼。
如若不是做了这样的梦他的人生里可能都罕有回忆起这个画面的机会了——那是被闪光灯照耀的黑夜中央,镜头长枪短炮般对准好像下一刻就要发出来致命的攻击。木村哥哥顶着万人的唾骂嘲讽冷眼拉起另一个人的手,认真而态度坚决地说,我要和她在一起。
    我们会结婚。
十多年之后梦里的视角和当时的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同,记忆里兄长看向爱人的眼神也是一样的坚定而义无反顾。那年他也受邀出席了世纪婚礼,和准一一起安静地坐在台下,听着悠长的乐曲望着那对神仙眷侣一颗冰冷的心渐回暖。静香姐姐没什么好怕的,她的丈夫有力地为她支撑起一方天地。纵世界给予了不计其数的恶意和诋毁,只要拉着的手紧紧扣着不放弃那就都不算什么。
    当年的少年人早就不曾再怀有被捧花抛掷中与被爱情祝福的妄想,说起些人间不信的句子时神态语气像极了太宰治。
    可这一刻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情绪重新聚集堆积袭来,如鲠在喉。
今天录番组那些主持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驾驶座的经纪人的开口打破了车载音响和雨刮器运转声音以外的沉默。前路拥堵起一长串的车辆,他一直透过后视镜默默观察着后座。自家艺人晕晕沉沉睡了半路,转醒后又眼神聚不到焦点地对着车窗外的商业街发呆神游。
很担心他的状态。
围着小披肩缩成一团偎在后座角落的Cheri半晌回过神,转眼对上后视镜反照过来的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也不发表什么态度。经纪人先生很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挫败感。车辆尚在堵塞,Cheri补眠的时候他已经断断续续接到电视台和事务所好几通电话了。
他的艺人现在具有多大的话题量不是业内工作人士都能想象得到。比起事务所其他人,Cheri一向自主自立,一心投在事业上从没闹出来乱子无比省心,同事也都开玩笑说自己命好现在难得有这么优秀懂事的艺人了。可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待在这人身边的,而是Cheri复出时被社长亲自指过来陪同。前任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骤然高层骤然发难辞退,Cheri又一直淡淡的很不爱操心这些公司事务的模样。他也曾跟过很多艺人,能这么对什么都无所谓态度的艺人到还真是人生仅见。虽说这携手走过风风雨雨一陪伴就是十几年,他也见证了Cheri脱胎换骨的全部过程,自己却好像从来没有把这个人看透过。天大的麻烦闯下来被那么多人揪着刨根问底,经纪人先生百口莫辩,再如何解释自己当真一无所觉也会被怀疑有所隐瞒。
我真的没有帮他们打掩护。我真的没放烟雾弹帮他们搞地下恋。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熟起来的。被文春跟拍到我也很震惊。酒店真不是我帮忙订的。我也没有帮他俩传递消息交换手机号。呸谁拉皮条了你全家都是拉皮条的。
怎么察觉?那位堂本先生早早就被下意识列入业界交往黑名单,两个人私底下更是交往全无,他是开天眼了还是脑神经搭错了没事干去脑补这一出大戏?
偏这出戏愈演愈烈,两个当事人都没有一点去澄清的打算,还大有把圈子搅和得越乱越好的架势。事务所高层也搞不清楚听了谁的吩咐,不给回应也不给澄清,跟着一块瞎胡闹似的。经纪人很头疼地再次挂断白波赖先生的电话没好气地把手机丢在副驾座,心说你自己留不住人家艺人要跑路找我也没用啊!
他下意识地又往后瞥了一眼,Cheri已经挂上大大的耳机听歌,扭着头依旧扒在窗户沿发呆。经纪人先生便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小,叹了口气,对着雨刮器机械的运动轨迹发了会呆,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了对家那位几句“跟我们没关系”,颇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看不出来,堂本光一还是个能搞事的。地下情风波还在激烈档口,流言蜚语一波比一波汹涌,堂本光一说解约就解约。这头还说肯定又是假消息,那头解约声明出现在官网,用语客气且官方,一个鱼雷投下去艺能圈遍地都是坑。
二十年的老东家啊……藤岛社长对艺人管控得那么强势,多少人都在臆测这段同性恋情再如何感人肺腑怕都会夭折在藤岛的手腕里。毕竟有许多前后辈的亲身事例证明,事务所对于艺人的事业而言就是半边天,没了这个靠山基本就混不下去。可偏是这个最让人省心的堂本光一造反了。
这个圈中老人好像太过天真,不知道得罪事务所是个什么后果似的。不仅仅是经纪人,圈里懵了一片——这是要做什么?退圈?可是他明明也说了会有后续工作安排……但是已经得罪了老东家还能到哪混去?舞台不要了吗?心血不要了吗?
各大经纪公司怎样疯抢合约成圈中奇景暂且不提那就更别说网络上面又是怎么样混乱的状况了。堂本光一的饭群接二连三受重打击,还没从Cheri占有了偶像的事实里缓过神,又要被迫接受偶像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视野中的致命一击。无端的指责与谩骂一如既往向Cheri袭来,一个个都铁定是他连累的光一,还联名要求Cheri滚出圈。亲卫队们自然见不得心尖宝贝被欺负,集中火力回怼着你家主子混不下去别强撑了早点回去养老吧,别拖累我家Cheri。
已经发展到让人看了发笑的地步。没人真的知道堂本光一这么多年来身处于什么样的境遇,只拘泥于心中那个光鲜亮丽的形象也不愿他为自己为未来做出任何的改变。非知情者扛着旁观的真理武器炮轰一切并党同伐异,现实生活里的正常人癫狂起来的情状让人咋舌。
经纪人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去问Cheri解约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可能是出于多年来闭口不谈堂本光一这个人的习惯,提问的欲望也就止步于此。很诡异,以往总是把堂本光一当成对家抱怨,现在却成了自己艺人最亲密的那个人。角色的转变太突兀,任谁都会觉得难以适应。
可是Cheri却仿佛看穿了这份欲言又止主动跟他开口。
Cheri说那是光一自己的决定,他会尊重。
反正饿不死,操什么心呢?拐进电视台乐屋走廊时他还能开玩笑,并且对来往工作人员和相关人士的打探目光半拉下黑色的口罩回以礼貌的点头致意,抄着口袋挺直腰板走得风风火火。没觉得自己陷入了什么舆论风波,也没觉得自己背负着同性丑闻,坦坦荡荡一如既往。
真不愧是被光一桑那种王子殿下喜欢上的人啊……那么骄傲那么完美哦……团队中有小姑娘窃窃私语着八卦,被跟在后边的经纪人先生捕捉了完全。
经纪人忽然就觉得自己一路上的瞎操心是在杞人忧天。
同行对自己表达同情那又如何?他带的艺人那是一般人?人老了记性差了他都忘记了这位主子看着和善其实也不是个好被欺负的性子,自己做出的决定从来不反悔。当年刚复出不到两年的Cheri可就站在这个过道里敢护着哭鼻子的女爱豆对一位动手动脚的高层指鼻子臭骂还不带一个脏字,比起说看不惯不如说好像被踩到什么疼痛神经记忆。但自己是打哪来的错觉认为Cheri软弱的?
小姑娘说的对,不愧是他俩能互相看上眼的对象,战斗力爆表,要是组个团,恐成圈中一霸。
就比如此刻,他的艺人被藤岛社长堵了个正着。

是堵,狭窄的走廊两人并肩便已勉强,更别说斜斜的对角也被卡死。Cheri迈出去的半步收回,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霸道地闯入视线。
经纪人先生下意识地就要挤上前帮忙交际,而身侧一只微凉的手将他轻轻拦下,诧异回头只看见那人坦坦荡荡予以对方直视,不卑亦不亢。
电视台人来人往各自都在忙碌,可也都难免悄悄围观着角落里面对峙住的场景。事务所出新组合,那位社长还亲自陪同盯着宣传以表重视,话是这么说着却又带着助理拐上另一个方向,把人拦了个正着。
经纪人先生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那么多双眼睛不提,还有那么多记者来往,给捅出去又是大麻烦。
意料之外的,没有想象中的疾风暴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过去社长轻描淡写开口问候:“好久不见,十几年了吧?”
“那要看算上哪一次了。”Cheri依旧没有摘掉口罩,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含着浅浅笑意,但是经纪人凭借过年经验判断口罩下面的嘴角是一点弧度都没有的。“初见是二十年,医院是十五年,您看该是什么?”
藤岛景子的笑意愈发放大,半还胳膊的手指点了点。“不错,很仔细,我还当你不知道。”
“是指甲油的味道。”Cheri懒散地回复着让围观者一头雾水的句子,“看不见不代表丧失感官力,不过带香味的指甲油一般都有毒,劝您少用。”
经纪人先生不明白Cheri是不是说了搞笑的段子,眼睁睁看着藤岛社长笑的愈来愈夸张越来越狰狞的模样忍不住直哆嗦。早听闻自家社长这位侄女相当疯狂不近人情,要不然当年公司闹分立她一个女人也不会成功割据掉老爷子大半江山心血,残余势力还在老家折腾了那么些年。
约摸是被堂本光一气糊涂了?藤岛也不管旁人奇异的目光,兀自又骤然收敛了诡谲的笑容,她压低声音靠近,仿佛要伸手扯掉面前人虚伪的面具似的。
“我亏不了。”乌鸦凝视腐肉般的眼神死死盯着Cheri,被烟熏到喑哑的嗓音犹如毒蛇。“石川贵司,还记得对吗?”
露出的眼睛里瞳孔骤缩,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得一颤。
“怎么,你还觉得我会辞了他?”藤岛嗤笑,“帮了我的人我怎么能亏待,他好的很,五六十岁了做个分公司社长想清福,没让他来本部那还是因为他毁你毁的还不彻底……”
“啪!”
Cheri直接拍掉那只在自己脸颊似有若无磨蹭的手。
他咬牙,隐忍的积攒多年的怒气化为声线的颤动:“我从来都不曾招惹你,你也莫把别人的宽容当成自己得寸进尺肆意妄为的资本!”
“别天真了,你以为我是谁?老爷子那样的慈善家?”藤岛景子脸上狰狞起来,纵使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音量其中气势却不减半分。“我是商人,我不做赔本生意,你们以前意识不到现在居然还抱着幻想?”
“想走的人就走,不能帮我创造利益的也别想帮别人。听着,光一这一次没办法爬起来,是因为你。”
没有激烈的争执 这边的空气却犹如凝胶般让人窒息。
不远处不知情的staff喊一声" Cheri桑要准备了"才堪堪打破结界。经纪人先生逮着空要推人走,他实在怕了Cheri那结了冰碴一般的倔强的眼神。当年在走廊上维护女孩子时他就是这样盯着那位张狂的高层的。可是Cheri 推开自己的阻挡,转而冷笑着直接迎上去,丝毫不逃避。
"我们什么都没拥有过,能害怕亏什么?倒是社长家大业大小心看护好别丢了还撒泼闹。"他一根手指勾下口罩,果然面容冰冷不及语气里面温度的万分之一。他眼神刀子般一丝一毫观察过藤岛脸上的皱纹,嘲讽开口

——

"十五年了,停在原地的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七十六
堂本光一第四次想要开口提前离席时被东山接着满上面前酒杯,被拍了几下后背示意勿骄勿躁又扭头继续着话题。
他摸出手机,瞥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微抿下唇,酝酿一番言语后手指在桌下飞快地打出一行"实验要加班,晚上留校",刚打完又意识到什么事情似的重新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撤回。左手边坐着的长濑打探好奇的目光跟随投来被他灵敏地意识到,便迅速关了手机丢进口袋端起酒杯灌进嘴,装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我看见了。"一样无法融入前辈话题的亲友正嫌无聊,嘟哝着表示不满。"跟女朋友?"
他对于光一谈恋爱却死活不肯和自己交底的事情怨念了很久。又不是别人,说一下会死啊藏那么严实……再说了都是懂规矩的圈里人,他也不会大嘴巴往外乱说呀。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品味刁钻的堂本光一铁树开花看上眼了……您随便说哪怕年龄大上20岁我都接受!长濑的那些疑惑把自己弄得抓心挠肺却得不到正主理会,只能独自品味八卦煎熬。
"女朋友?"前辈捕捉到几个字眼,总算从枯燥乏味的饭桌话题里转移注意力,锐利的眼神瞄到光一和长濑之间并且在其中一位的挤眉弄眼之下难得将目标确定在光一身上。"恋爱了?"东山前辈上下打量了一番被点名忽然条件反射性坐直的光一,语气有些讶异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听他瞎说。"堂本光一摇头否认,还在桌下狠狠拧了长濑大腿以示警告。
事务所对艺人感情生活管控一向严格,因为擅自和女优交往而被高层打击严惩的事例不下其数。堂本光一是个难得让人放心的,不太乐意与人交流交际圈有限还忙着工作,看着也冷心冷面的无法接纳别人走进自己生活的样子,所以这种事情也从来没落到他头上过。
更别说藤岛社长亲自把他带起来,一路监管比起别人只多不少。
或许是眼神太过坦荡,或许是态度太过理直气壮,或许是长濑跑火车乱说话的作风太过"臭名昭著",又或许是现下有更为需要烦心的事情困扰在心头,东山前辈仅是点点头而已没有多做纠缠,适时提点:"现在风头不对,万事都要注意,如果有喜欢的人更需要谨慎,不能胡来。"
堂本光一神色未变,回答我明白。
东山前辈却笑了,对这个他亲自领进舞台剧大门教导的后辈放松了口气但言语中严肃不减:——你不明白。"他和对面的另一位前辈交换了个眼神,转头一手搭在了光一肩膀上:"事务所乱,暂时还招惹不到你身上去。你只管安心工作别的莫管,这趟浑水就沾不着……虽然说你跟喜多川社长那边也没什么交集,可以后还是能避则避。"
光一的眼睛里闪过一种近似于迷茫但又莫名清醒的情绪。他看着东山没说话,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植草挥挥手打破气氛,笑道:"你吓他做什么,这事跟他又没关系,再说了最近出事的也没轮到咱们自己家头上。"
东山缓和了神情,收回了手时才察觉到自己刚刚下意识在这孩子瘦削的肩膀上用了多大力气,而这个孩子也居然一声不吭。他也是莫名心里烦躁,最近的形势看上去有条不紊推进却总给他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社长毫无疑问是要护住席间的这些人,可东山莫名就觉得,光一会是某种奇特的变数。
无欲无求地工作着,一切喜好都被理智强势管控。才二十岁的年纪禁欲到极致。艺人想谈恋爱对于事务所而言是第一好处理的事情。女人,酒,钱,越具体越轻松。可唯独没人看的懂光一到底想要什么。
"他们那边损失的确不轻,前段时间木村片场又闹出来事,几个年轻孩子的代言合同也被抢了……"都是艺人本应同病相怜,奈何站在对立立场这个圈子又本来就是互相争夺弱肉强食的生态环境,原本的感叹现在也都化作冷静旁观的叙述。植草前辈酒喝得有点上头,手撑着红通通的脸皱着眉想了半晌,"哦还有那谁……跟光一一样大的那个孩子……叫什么tsu……tsuyoshi?……这么好的苗子,可惜了哦……"
"他怎么了啊?"长濑蹲在边上听八卦,对这个忽然出现同期生名字瞬间起了关注,凑过脑袋追问,因而没有注意到身边亲友躯体一瞬间的僵直。
席间不少后辈都算是那位tsuyoshi的半个迷弟。公司尚未分割时许多孩子都是怀揣着对小前辈的憧憬踏入艺能圈的。骤然被这许多视线包围,植草也来了兴致,被东山踢一脚训斥少说话了也不听,半大着舌头说:"状态差得很,前段时间还住院了,现在……半退圈?……公司高层不准他改路线,社长的人又在里面……咱们社长容不下木村也容不下他…………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工作都难说……嗝。"
"不过现在好像是失踪了?……唔好久没听见消息了……我还蛮,蛮喜欢……唔!"
东山抄起筷子夹了一片刺身裹满芥末后塞他嘴里又敏捷地把呛得涕泗横流的醉鬼踢开,嘴里骂着"活该嘴里没个把门的"。严肃伤感的气氛被前辈们的闹剧荡开,方才还滞留在惋惜情绪中的后辈们也不过是大方地动用了半分钟发同情心而已就跟着笑得前仰后合。包厢里欢声笑语再次伴随火锅的白雾弥散开,也便没人注意到堂本光一低声说一声去趟洗手间后起身独自离席。

"还没睡?……我就快结束了……不是很忙没事我等会就回去……宵夜不用准备了我吃过了……嗯再见。"
僻静的洗手间门口,一个高挑身材的人不着声色地跟出来听电话。他靠在墙边,看着那个人用温柔的语调挂了电话后撑着洗漱台发了好一会儿呆,从手腕上拉下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把及肩的长发绑成马尾,捧起凉水洗了一把脸冷静下情绪后在口袋里摸出一个陈旧的隐形眼镜盒。
"还说不是女朋友。"背后灵出声,丝毫不在乎亲友会不会被吓到手抖戳到眼球。
堂本光一的确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惊到,眯着一只眼睛转头看见是长濑松了口气便更加不给于理睬,仿佛之前能电话里跟人好好说话的那个堂本光一是不存在的,仍继续着凑在镜子前面摘隐形,还从包里摸出来一副土土的黑框眼镜架上高挺的鼻梁。
"这就走?"长濑挡住人,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打量发小。很好,走出去没人能认出来这是堂本光一,气质打扮就一个勤工俭学穷学生,除了近距离看时会发现这张脸的精致程度完全不是普通人级别。
扎起马尾的堂本光一漂亮得像个女孩子。但在大咧咧的亲友眼里看来,如果这是那个小女朋友的独特审美趣味,那就很糟糕。
堂本光一疯了,谈个恋爱变成这德行??
"我明天还要工作。"堂本光一不咸不淡地盯着挡在去路的胳膊,还伸手拍开。
"骗骗前辈就得了你还唬我不成?!"长濑不敢出大声,委屈又急切地追在后面七拐八转跟出大门,看他熟练张望打车的模样简直想摇着领子问哥们你到底谁?
"我没喝酒,我送你!"亲友铆足脾气死活要见到人。"她还能吃我吗?"
"你吃章鱼烧被烫着的时候连灌了两杯冰啤别以为我看不见——还有我是怕你吃了他。"堂本光一把长濑一片赤子心浇了个凉透不说,嫌他扎眼容易引人注意还勒令他不许跟着自己,匆匆穿过路口拦了的士便融入深沉的黑夜离开。

可是长濑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他还能欺骗刚欺骗自己多久呢?


七十五
"终电都没了你打车回来的??"开门的人很是诧异。男友经济实力有限,平时还要打工,从学校跑来路途遥远,如果只为了见自己的话代价也未免大了些。
平时看着男友疲惫的样子,他就已经很心疼。
"没关系,我跟导师顺路拼车,他把我放下来的没让我出钱。"男友放下东西笑着打消自己的疑虑,还举着一小盒布丁甜点递给他。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并不是适合需要保持身材的艺人的摄入糖分的好时机。尽管已经很久没再去工作了而且未来也不可知,堂本刚还是习惯性地遵守这一作息操守,把甜点先收到冰箱。
心里甜就足够了。
"那也再吃一点都瘦成这样了,外边食堂能有什么好的?"尽管堂本光一一再说不用忙活,堂本刚还是给准备了宵夜,把人摁在桌边坐下。熬得喷香的小米粥很养胃,配着有点歪歪扭扭的鸡蛋烧很可口。堂本光一作息不规律,胃疼的毛病也总犯。堂本刚坐对面看着他小口小口进食还很担心地碎碎念:"前几天睡觉就看你捂肚子,都说了实验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钢打的身体也受不了……算了过几天我接着给你做便当带着吧……不过啊幸好你把盐罐子涂上颜色了不然今天铁定又做错……形状是不太好啦……凑活凑活还能吃呗……你盯着我干嘛?"
纵使眼睛不好,那道灼热的目线依旧能被他感觉。堂本刚古怪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以为有粘上脏东西。堂本光一正对着他发呆,被这么说了才回过神。

【"不过现在好像是失踪了?"】

失踪的堂本刚,半退圈的堂本刚,舆论里可能不会再重新工作的堂本刚,此刻正和他同居屋檐下,抛去尘世杂音,中间隔着碗碟絮叨柴米油盐酱醋茶。
他很恍惚,明明生活在偶像和穷学生极端的两个角色里不断切换宛如精分,他却好像能在这样的矛盾中找到真实的自己一样。
"只是想说很好吃。"他用勺子挖了一口轻轻送过去,对面小话痨愣了一秒,继而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不客气地张嘴被投喂。
"也没有很好吃嘛枣子没熟……"堂本刚咬着枣核小脸有点扭曲,"骗人。"
"没骗你啊,我一向说实话。"堂本光一耸耸肩,"心意最重要。"
"是是是,kochan从来不骗人。"对面人摆手,把他带回来的包里装着的已经空了的蓝色便当盒拿出来去厨房清洗。反正男朋友明天也不用出门忙,便当盒洗干净就用来装甜点好了。
kochan从来不骗人。
淋浴从头顶冲下来,闭上眼睛黑暗笼罩狭小的浴室也仿佛能扩大成无边的宇宙空间。
时间不等人,更何况他清楚堂本刚从来不是踯躅不前的人。他有野心有抱负,承受着致命的打击也能从尘埃里爬起来。
那我们呢。
告诉他kochan一直在骗人。
告诉他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告诉他他所有的心灵寄托从一开始就和把他推向地狱的刽子手站在同一阵营。
他能相信,我没有任何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吗?
指甲抠在瓷砖缝隙里面的生疼把堂本光一即将暴走的神经拉回。他胸口剧烈起伏,热水在脸上冲刷给人一种溺亡般的快感。阴差阳错,无论从前现在,老天爷都不给他最合适的时机。

可是我爱他。
公寓里融入宁静的黑夜,两个人依偎在温暖的被窝抵额,交错的呼吸也都是甜蜜。堂本光一看着怀里自打他回来之后那个笑意就不曾消失的嘴角,触摸着柔软的躯体,全身上下的神经和细胞都在沉默地向心脏叫嚣着无法抑制的情感。
堂本刚就是堂本刚,是他生命里无论家人朋友都无法替代的融入血肉般的存在,那种独一无二的依赖伴随爱情深入骨髓。家里有他等着的事实足以支撑他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
所以离不开,放不下,舍不得。自己在他面前,永远怯懦。
堂本刚仿佛能感受到男友微妙的情绪变化,抬起眸子,月光下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到心里去。他往光一怀里更偎近些许,抬手慢慢抚摸着他柔软的发。指尖细细穿过发间,按摩着穴道,力度适中。
每次自己演完舞台剧疲惫不堪时,堂本刚都会这么帮他缓解力道,还说你们导师真是无良压迫劳动人民。
而此刻指尖又划至无意识蹙起的眉心,要将那份忧愁摁平似的。
明明互相不知晓真实的伤痛,彼此疗伤时却得心应手契合无比。
"我想去美国学音乐,做funk。"静谧中怀里人轻轻开口,有些商讨,有些试探。
他也不意外地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的僵直。
而堂本光一的情绪波折好像只是短暂出现一瞬间而已,继而轻轻拍了他后背表示安抚。"不想留在这里了?"他平静开口,仿佛堂本刚跟自己说的不过是明天回趟老家的小事。
"我想跟你一起去。"堂本刚对他岔开的话题给予无视,他半垂下长睫,"我知道忽然这么说很自私……我还去查了你们学校的网站,也有组织留学的计划……经济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些积蓄我们能慢慢来……当然如果你有自己的安排我也……"
他语无伦次,手指都把堂本光一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守着咕嘟咕嘟的锅炉写曲子时就渐渐地形成了这个心愿——想要和爱人离开这个让他厌倦恶心的城市,去一个新起点重新开始,忘记过去忘记伤痛。
他在逃避,心愿幼稚却纯粹。
堂本刚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如此任性地提出要求。这个念头在心里积攒了很久,日思夜想着忍不住说出口也是无法避免的。半晌没有得到男友回应,他失落间正准备道歉,一股力道却向自己突兀袭来,懵懂间被倾压在躯体之下。
急迫而激烈的吻落在唇上,打开,侵入,凶猛。
"kochan……?唔!"这或许当是一段激烈性事的开端,因为堂本光一的攻势如此强硬。不知道哪一点戳中了他的心穴,方才还平静的人的手在身体上不知轻重地揉捏,唇舌也接连着唾液搅动,带着近乎绝望的最后一次占有般。
论是谁也都怕了吧,前方和现下周身都环绕着荆棘丛,任何的靠近都会带来伤痛,爱人也如丧失理智般的猛兽,可能下一秒就会被咬破喉咙,鲜血在荆棘丛上浇开娇嫩欲滴的花。
可是堂本刚不躲。
他愚蠢地托付信任,堪称乖巧地任由光一摆布,有一种幼兽般的依赖。他甚至主动地打开双腿缠上精瘦的腰身期待被索取被占用,心甘情愿用自己的伤痛去抚平这个男人所有的不安全感,畸形又偏执。
爱是全世界第一不讲道理的东西。
可是意想之中的情爱没有进行到那一步,堂本刚迷蒙轻喘间感到男友忽然的停止。他疑惑地望着,屈膝微微蹭着某处硬挺表达不满。
堂本光一低喘着,双臂支撑在他身体两侧,指节深深掐进床单拧到发白。
克制欲望不容易,良久,他缓缓低头亲吻着额角,到发际,到延伸脑后的伤口。
而堂本刚下意识瑟缩了。
伤口还存在的。纵使刻意无视刻意忽略,欺骗自己,它也还是依旧存在着的。不亲手挖去血污,腐肉就一直在拐角生根发芽。
堂本刚感到红肿的唇角也落下一个羽毛般的亲吻。
"还有点东西要改,我去忙一下,抱歉。"堂本光一沙哑地开口,帮他重新敛起被拉扯开的睡衣。堂本刚倒也没有计较,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轻轻笑起来。
"还是那个麻烦的导师?"
堂本光一点了点他鼻尖,自己也轻轻笑了起来。
"对,那个麻烦得不得了的导师。"他说。

七十六
公寓虽小,五脏俱全。
堂本光一来书房前还是先把刚哄睡了才走的。他很安心,入梦前还抓着自己的衣角。
书房只是象征性罗列一堆从旧书摊回收的大学生使用书籍,乍一看倒也像模像样,自己不在时就被刚当做乐房用。他把角落的吉他拿起来,下意识就想习惯性拨一下弦,想起来隔壁还在熟睡的爱人又及时住手,把吉他收进包。
吉他还是当年在拓郎桑那里学习时用的那一把,包上也还是当年不甚成熟的定着姓名的字体。堂本刚的习惯之一就是在自己的东西上写名字,比如他准备的蓝色便当盒。
便当盒就是从超市买回来的烂大街普通款,混在普通店家中间外卖盒子中间毫无违和感。当时自己还制止堂本刚发挥创作才能再加工,小团子才委委屈屈勉强同意只用小刀在盒子底部刻了个歪歪扭扭的" DT ",自己在边上看得心惊胆战深怕他那有限视力划伤手。
"亲笔签名哎!你这摆的什么臭脸啊?!看我落魄了嫌弃了??"
小偶像还犹自咋咋呼呼表达对他过低的情绪反应的不满——"嘛,虽然过气了可还是能叫的上名啊!去跟你的小同学们炫耀吧!保证你立马受欢迎。"
堂本刚当然知道男友不是会出去胡乱炫耀的人,话也说得无所顾忌。
男友就是无底线地纵容着他所有的无理取闹。可堂本光一婉拒前后辈邀约独自锁在乐屋吃便当时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
——他很幸福。
离家多年,只身闯荡。镜头下的生活以外还有这个人默默地给予关心和爱护,而不是经纪人那样听说胃疼就抱来一堆冰冷银色锡纸包裹的药片。
堂本光一当然没有什么论文要改,也没有什么麻烦的要死的导师。他收拾好书房,捡起地上的手写乐谱一张张理好顺序,坐到书桌前重新摸出来一摞纸,按照原样重新整理誊抄。
堂本刚从来没放弃过往上爬,就算被外界辱骂成那地步都还咬着牙努力着。眼睛不好,乐谱也被写的乱七八糟,字也是又黑又大又粗,之前不给他发短信也是因为伤眼睛。堂本光一就跟着后面整理,并且人生第一次如此庆幸在拓郎桑那里上课时乐理基础打得牢固能跟上思路,堂本刚所有的标记添加也能理解贯通加工成最容易理解的版本。
也是最容易让各大唱片公司制作人理解的版本。
堂本刚需要自信,他质疑自己能力的时候堂本光一一直都在边上安静地听他每一首作品并且给予肯定。音乐类技巧工科生"不懂",只能努力提供听众的情感回馈。一首一首听下来,一张纸一张纸记过来,堂本刚的鲜活生命力也重新注入原本已经空壳的躯体。
现在就好好帮他整理好灵感,等以后给制作人也方便被理解,哪怕自己不在身边了不能帮他回忆当初迸发的想法东西保存着他也能……
堂本光一流畅书写着的笔尖凝滞住。
他居然在想分手。
他看着面前的稿纸,弯曲的线条变化着扭曲着模糊着,熟悉的语言也变成读不懂的外星文字,和读不懂的未来。
堂本刚的稿纸从来想到哪写到哪。随便翻一下,有素描,有电车地图,有菜谱,有“光”。


许许多多的“光”。
你是我的光。
密密麻麻,乍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什么奇异的咒文。  
堂本刚独自在家抱着吉他时,会想他,会惦记他,会在偌大的白纸上任思绪翻飞,写一个光字,便是一份意重情深。
心脏狠狠地缺了一个口,捏着稿纸的手抖到无法控制。二十岁出头的男人说起来还没从纤瘦的少年毕业多久,孤零零坐在书桌边上,沉默的海潮推涌着淹没鼻息。


可是来不及了。


七十七
堂本光一没来的及和堂本刚交底,就被震怒的高层传唤,大发雷霆。
或者说他其实是有机会说出口的,只是看着刚开心的样子就不忍心告知事实。他想让刚到快乐再久一点,从那些阴影走出得更彻底一点。原本雷厉风行的人在堂本刚身上当断不断,明明知道结局躲不掉可还是想幼稚地再拖延呼吸自由空气的时间。
如果胆子大一点,直接说了……抹茶味的冰淇淋递在面前,既甘又苦的奶油味和缠吻的味道交织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没胆子去冒这个风险。
我朋友想见见你。堂本刚偏着头咬着蛋筒皮,提出要让他见一见准一。
冈田准一,就是那个组合里的,我们一家公司。他补充介绍。
堂本光一当然知道,不仅知道,当年公司没分立时还是算前后辈。
那时候年纪小,同一间排练室里他还从冈田嘴里听过不少关于堂本刚的故事。
而冈田也自然会知道他是谁。
男友慌乱地扶了一下眼镜说没有时间,解释说打工的安排也调整了,堂本刚虽然惋惜却也给予谅解。
撒一个谎,就要千千万万个谎来圆。堂本刚不觉得有什么,一次次被拒绝后的冈田却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一个正常人见一个艺人至于如此推三阻四?他自己都无所谓和素人见面了那位学生还在乎什么?而且既然认认真真对待这份感情,见一见朋友算难事?
刨除些出于内心的私欲而不愿给予那个人肯定的成分,准一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他纵然感谢那个人能让堂本刚走出阴霾,但也万万接受不了喜欢的人跟一个各种信息模棱两可的神秘人士有过多牵扯。
更何况他的身体状态……
所以当准一和对家那位传说中的堂本光一挤在狭小的公园过道争执时,大脑缺氧发晕险些休克过去。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这地步?
堂本刚无意间说漏嘴,提到会和男友在同居住处边上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公园散步。冈田准一自嘲像个跟踪狂狗仔队,开车专门蹲守在僻静处,就差捧个照相机了。
夜幕微沉,人迹愈加稀少。他果然看见刚和一个瘦挑的男人牵着手走在小路上。刚和他在一起很开心,眉飞色舞的样子是住院期间不曾有过的灵动。心里的酸涩欣慰还没来得及并行着翻涌上来,身边那个人侧过脸来时,冈田准一头脑嗡鸣。
没有开玩笑,现实来的太戏剧。
他呆愣在原地和堂本光一四目相对,夹在中间的堂本刚还一无所觉气氛的奇怪,只惊奇地说前几天还说都没空,你们居然正好能遇上啊。
正好遇上?
冈田准一冰冷的眼神盯过来。
可不是刚好?前几日录音番时还见过,这位“打工”的小男友还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是,你还知道他心理状况不稳定,那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准一握着拳头揪着领子就开揍,结结实实挨在光一侧脸,黑框眼睛掉在地上,没了遮挡后的脸暴露出来,漂亮招摇到凌厉,哪有之前半分老老实实的学生样?
堂本光一在冈田准一当着堂本刚面说出什么话前截断话头,让刚先回去他跟准一聊一聊。刚大方地表示可以先行离开给他们挪让空间,各怀心思的两个人顶着和平气场走到没人处后直接开打。
可是堂本光一没还手。
尽管他举起的拳头已经能精准地回击到准一鼻子上了。
他抹了一下嘴角,弯腰把眼镜捡起来拍拍灰尘塞进口袋,明明视力有限眼神里的冷光却依旧锐利。堂本光一嗤笑一声:“你们高层管不住心思给对家卖好表忠心拿他当牺牲品,你来问我干的什么事?”
“可你会毁了他!”爆炸性的冲击事实几乎击溃心理防线,他能接受任何人成为刚在乎的那一个唯独除了堂本光一。堂本光一太危险,他从第一次见到时就闻出来逼迫的气息。无论是立场还是这个人……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出来本来就站在悬崖边上的刚还能挺得住?!
一想到刚会对他温柔,对他笑,他们会牵手会拥抱会接吻会上床……心底滋生的情感如同藤蔓攥紧心脏勒住咽喉。
“我毁了他还是他们毁了他?”堂本光一反问,“你弄清楚是非曲直再来质问,有那个闲工夫去看看你的高层干了什么吃里扒外的脏事!……我现在不想和你没结果地争执,他状况才稍好转,我劝告你别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污耳朵。”
冈田准一看他说完就走的态度愤怒地一脚踹上身边的树干,零碎的叶片落下来滑在身上生疼。

“那以后呢?你能保证这样下去一直陪着他?!他喜欢的人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堂本光一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你最好弄清楚这一点!”
质问声被那个背影丢下,他的脚步也没有迟疑,仿佛语句丝毫未曾入耳。
还用的着他提醒么?堂本光一这个人在堂本刚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存在过,他甚至会讨厌对家事务所这个敌人。这样的事实光一从来心知肚明,且坦然接受。
唯指甲还是不自觉嵌入掌心,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他唯独没有料到截止日来的那么快。
是被拍了照片。藤岛景子指使人去跟踪堂本刚的私生活,意欲拍到些隐蔽来往报道些负面新闻。跟踪的人不吃不睡好几日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看见堂本刚和一个人出来,因为天黑看不大清脸,又扎着马尾,便下意识以为是女友。激动万分把照片交上去完成任务喜滋滋等着领奖金,社长瞥一眼后却直接气晕在办公室。
她千算万算没料想在光一这里出了差错。旁人看不出来便算了,她怎么能认不出来跟堂本刚亲密走在一起的人是谁?她防了这么多年,总算培养出来可以跟和堂本刚势均力敌抗衡的堂本光一,可就快把对方击毁的档口功亏一篑。草草打发了糊里糊涂的手下后震怒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让堂本光一的经纪人把光一立刻叫回事务所,并且难得直接致电联系对手公司的高层和,社长。
消息限制的很死,只是几个人的范围内知晓。本来两家公司就处于维持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的微妙状态,两家艺人闹出恋情直接把核心层拉在一起对话推到风口浪尖。
这要是曝光出来,哪是翻个天那么简单的事?
堂本光一接到电话时心里意料之外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简单地应了句好,也没有追问出了什么事。他在书房继续把手稿整理好装进文件袋出门,正准备说学校有事出去一趟,坐在沙发上的堂本刚面色苍白拿着刚刚挂掉的手机看着自己。
公司好像知道了……堂本光一蹲在面前,轻轻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摩挲着试图安抚他惊慌失措的情绪。
我会跟社长好好说,你不会有事的。堂本刚勉强整理出思绪还安慰男友,明明眼泪都在打转了却还强撑着不害怕。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安静了,也没有给大人们惹事,受的委屈也从来不闹出来给大家难堪。男友不过是个普通学生,没有社会资源更不是会造成大影响的圈内艺人,他以此安慰自己大人们不会过多为难。
我已经很用力地缩小存在感了,这还不够吗?
堂本光一抬手,用指腹帮擦眼泪。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也意识到准一口中的自私的真正含义。
他看到的事实比刚多太多,他有心理准备,而刚永远在被迫承受痛苦,更何况这些积累的谎言都尚在等待揭穿的路上。
刚会发现他爱的最深的人骗他最深。
不怕,没事,说清楚就好,我做好晚饭等你回来。堂本光一为自己此刻镇定自若又多说出口的谎言感到心慌意乱。堂本刚怔愣地凝视他的面容,似乎察觉到男友语气中那一丝的不正常。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光一的面容,忽然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人。
可我总感觉,我好像要失去你了。
哽咽声断续入耳,胳膊抱着人的力度也很大,贪婪地汲取光一的体温。光一拍着他后背的手微微发抖,喉结上下移动,嘴唇轻颤,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承诺的句子。
他给不起。

事务所公关恋情的审讯流程一向严格且非人类,丝毫不把艺人当做人。堂本光一以前只从后辈那里听说过走进社长办公室时的感觉就像进刑讯室,问题还会具体到约会,日期,见面,接吻,甚至上床。
没有夸张。
桌子对面坐着的人如同冰冷的审问机器,只是机械地读出问题,不在乎艺人的个人情感感受。
藤岛景子也就坐在对面,眼神一寸一寸地在光一身上凌迟。
她一手带大寄予厚望的孩子,在这个风口浪尖给她捅出来天大的篓子。同性恋情就已经是巨大的丑闻,对方还是让她一直忌惮的堂本刚。失望,憎恶,痛恨,厌绝的情绪汇总在一处,当年那些陪伴的温情荡然无存。
光一的冷漠反应也一再挑战着她的忍耐底线。
还有什么人知道?
没了。
事务所里也没人知道?长濑呢?前后辈有……
跟他没关系。
关系到了什么地步?
普通。
上床有被拍照吗?对方是否握把柄?个人信息泄露出去多少?
堂本光一豁然抬头。
他没再带着那副眼镜,凌厉的眼神直直逼向提问者。提问者早干惯了这些活,被当事人抡拳头揍的经历也不少,可见了堂本光一狼一样威胁意味十足的目光还是没忍住心里发怵,问不下去。
把柄?刚还能知道什么把柄?他连自己男朋友究竟是什么人都搞不清楚……无边的迟来的苦涩早伴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淹没耳鼻喉舌,让光一知道先前的镇定全是伪装。那么多回忆说忘就忘?他们在狭小的公寓里一起做饭一起洗碗;刚给他弹吉他,他就坐在边上听,他唠叨起赛车刚嫌他聒噪却能接上话茬陪聊;他们还一起牵手逛公园,刚怕路灯下的蛾子一个劲儿躲自己身后;他们还挤在不宽敞的单人床上咬耳朵,接吻,做爱,他提出换张大床刚还说不用就想这么紧紧挨在一起像冬天取暖的猫一样。
这些回忆,哪是可以托付给面前无所谓大人们的?
谈话无法进行,办公室里面的人面面相觑等着社长拿主意。堂本光一倔,跟事务所其他艺人比是个自我意志出挑的,自然不配合。
怒火冲头之下景子反而冷静下来。不过是个20岁的孩子,闹闹小孩子脾气还当了真?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景子目光从光一的脸上移开,接起后那边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使得她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甚至追问了句真实性。半晌得到肯定回复后才缓缓说句知道了。
人生头回听说有艺人出恋爱绯闻结果口供对不上的。
藤岛景子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忽然怡然自得起来也不急迫慌张了。光一投来警惕的目光,脑子忽然里大致猜出来了结果。

田中光是谁?景子问。

七十八
当天晚上堂本光一去买了很多食材。一个人拎着菜篮子,看见凡是平时堂本刚多下几筷子的就都装进去。
甚至还有自己不爱吃的茄子。不过刚说有营养,那忍一忍也就无所谓吧。
他几乎把菜市场搬了个遍,塞了一后备箱,车停在公寓楼拐角后没急着回家,还去便利店里买了很多小零食。
布丁,薯片,巧克力,甜甜圈,梅干,软糖,奶糖,冰淇淋……他一点没遮掩,连个帽子都没带。结账的时候收营员小姐姐认出来是谁后直接红了脸,手抖得都没办法找钱。试探性搭话后堂本光一居然还微笑点点头说不是我是家人喜欢吃哦。
堂本光一的家人……好像有个姐姐?店员小姐姐晕乎乎地感叹有这么个好弟弟真是幸福。
零食袋子堆茶几上。点火,加水,切菜,洗碗。堂本光一有条不紊地主持着厨房大小事务,盘碗碰撞着倒也热闹。
盐……哦红瓶子那个。
前后总共五十分钟钟,效率主义的堂本光一就摘掉围裙把煮好的咖喱饭,味增汤,炸鸡丸子端上桌。对面一份自己一份,两副餐具相对摆。
筷子还要横着放,因为刚说竖着摆好像要戳穿心脏一样。
他安静地坐在自己平时的位置上,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公寓小,家具也小,有时候吃饭说话笑的太过分前倾时,还会不小心碰上额头。
那时候刚会边揉着眉心边夸张喊痛控告家暴,自己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吞一口茄子逗笑了他才能住口。
大师呀下次堵人家的嘴要用这个明白吗?刚笑完了会挨过来亲亲唇角,亲身授予昭和人的恋爱方式。
原来我有这许多迟钝,原来我遇见你之前有那么多的不懂。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饭菜升腾的热气渐渐消散,回归到与盘碟同样的温度。
指针走过了他们缩在沙发捧着薯片软糖看搞笑节目的时刻,走过了刚在浴室洗澡一会抱怨水冷一会抱怨水凉自己狼狈地进进出出修水管的时刻,走过了自己一不小心熬夜被刚催睡觉的时刻。
可现在也没人催他睡觉了。
堂本刚不会来了,他被事务所告知处理方案内容后就认清楚这一事实。
堂本光一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东西,也没意识到孤坐一晚是一件特别难熬的事情。他反而觉得时间过去得那么快,有很多秘密都没有去记住就已经来不及让他抓住了。

“堂本先生?您好,我们是被藤岛女士安排来搬运的。”
早晨六点,咖喱饭也凝固完全。敲门声隔了半分钟之多,里面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家里的主人打开门,发丝下一双通红的眼睛打量了外边穿着专业制服的人。半晌脸色苍白地往边上让了一步,喉间的话语低哑且含混不清。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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